假期结束了，我又将奔赴工作的城市。车子缓缓驶出村口，后视镜里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。他站在老屋门前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，双手背在身后，像一棵倔强的老树。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，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　　母亲坐在副驾，双手握住水杯。她时不时回头张望，直到拐过最后一个弯，再也看不见家的轮廓。车厢里很安静，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。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紧，指节微微泛白。
　　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。小时候，父亲骑着自行车载我去镇上赶集，后来是坐着长途汽车去县城上学，现在是自己开车往返于城市和老家之间。每一次离开，父亲都是这样站在门口目送。他的背越来越驼，头发越来越白，但那个姿势从未变过。母亲突然轻声说道:“你爸昨晚偷偷往后备箱塞了两袋新米，说是城里买的没有家里的香。”我的喉咙发紧，想起清晨装行李时摸到的那个箱子，里面还包着几板鸡蛋，那是父亲早早攒着给孩子留的，他总说自家养的鸡下的蛋要好吃些。
　　高速路上的车流开始密集起来，远处城市的轮廓若隐若现。后座传来孩子睡醒后咿咿呀呀的声音，母亲忙不迭地扭头逗弄着。我打开车窗，窗外的风立刻涌了进来，带着稻茬和泥土的气息。这味道让我的思绪又飘回了家乡，想起了父亲蹲在田埂上抽烟的样子，那青烟裹着叹息飘远，又想起他粗糙的手掌擦过我脸颊的触感，那是一个沉默男人能给出的全部温柔。
　　下一个服务区，我要停下来给父亲打个电话，虽然知道他肯定会说“路上小心”这样简短的话，但挂完电话后，他一定还是会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发呆，像一座缄默的山，缓缓沉入思念的海。
　　生活就是这样，我们怀揣着上一代深沉的爱奔赴远方，又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，突然读懂他们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牵挂。
　　文/牟春东（恒科新材料）（恒力集团版权所有，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