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的露水还凝在草叶上，奶奶说，该去河边采艾草了。我拎着竹篮跟在奶奶身后。
　　河堤上的野蔷薇开得正盛，粉白相间的花瓣层层叠叠。奶奶的蓝布衫在晨风里轻轻摆动，像一片会走路的天空。她教我辨认艾草锯齿状的叶片，“要挑叶背泛银光的。”说着便掐下一枝别在我耳后，草汁的苦香顿时在鬓角漫开。
　　蝉声突然在槐树梢炸响，惊飞了正在啄食桑葚的麻雀。我蹲在溪水边冲洗艾草，看蝌蚪们拖着墨色长尾游弋。奶奶变戏法似的掏出个油纸包，新麦煎饼的焦香混着艾草气息，在喉咙里酿成仲夏特有的味道。远处稻田泛着粼粼绿浪，父亲正弯腰补秧，斗笠边缘垂下的红布条随风翻飞，像支飘摇的朱笔，在天地间书写农谚。
　　傍晚的炊烟爬上屋脊时，灶间已飘出粽叶的清香。奶奶把泡了三天的糯米摊在木盆里，赤豆沙裹着蜜枣，在瓷碗里堆成小山。我学着她的样子，把两片粽叶叠成小舟，却总也收不好尖尖的角。蒸笼腾起的热气里，奶奶用艾草水替我擦去额头的汗，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叮当当，和着门外渐起的蛙鸣。
　　夜色漫过晾在竹竿上的蓝花布，奶奶把扎着红绳的艾束挂在门楣。月光在青石板上流淌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忽然拔高了一寸——就像门前那株枇杷树，在某个不经意的夜晚，悄悄结出了青果。
　　文/周南（恒科新材料）（恒力集团版权所有，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