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的回乡
　　去年年末，因为疫情，我回乡下住了一段时间。到村子里停好车，已是晚上了。哭声、和尚吹奏的哀乐声，弥漫在黑夜的角角落落。
　　乡下停车场前面，立着几间老房，一间挨一间。剥落的灰白色墙灰，露出钢筋的室外水泥楼梯，只剩下木头窗框而没有玻璃的窗户，好像在倾诉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。陪着老房子的是几棵掉光叶子的水杉，在昏暗的光线里，留下一个个光秃秃的影子。我突然发现村庄变老了，在清冷的月光下，好像满脸爬满皱纹的老人。于是，我拿出手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。
　　到了家，爷爷奶奶已经睡了，爸爸过来说隔壁的老太太去世，今天他去帮忙了。我简单吃了几口，就上楼洗漱。虽然白天爸爸已经晒过被子，但老棉被放得年数长了，变得又硬又冷。隔壁和尚念经的声音，断断续续飘来。我在黑乎乎的房间里，好像跌入了梦中。
　　我有几次回乡下，那位老太太就躺在屋檐下的藤椅里，我喊她，她已听不见了，连眼睛都没抬。阳光下的她好像一块石头，一放在那里就是大半天。老太太的离世，让我想到了刚才那张照片，仿佛这个村庄和人一样，都到了生命的暮年。
　　难忘的童年
　　回想小时候，我们乡下小孩，一直会被灌输一个观点——好好读书，以后要做个街上人，去城市里生活工作。这几乎是每个农村小孩被赋予的共同目标。但那时，大家都还小，对街上人没什么概念。虽然电视里城市的生活五彩缤纷，有肯德基、游乐场等等，可农村也有农村的乐趣，给小孩子几颗玻璃弹珠，也能开心一整天，更别提野外的诸多趣事。这里，春天来时野草爬满河岸，夏天屋前木头架子上挂满瓜果，秋天落叶萧萧，冬天冰雪飘飘。
　　最怀念以前的夏天，等太阳下山，我们喜欢搬个板桌或春凳，在自家门前空地上吃饭。劳累工作后的男人们光着膀子，“咪”一点老酒，卸掉一身疲惫。勤勤恳恳的女人们端着碗，边吃边唠叨，还要赶赶飞来飞去的苍蝇。调皮的孩子，饭还没吃完，就要去逗趴在脚边、摇着尾巴的小黑狗。简单的几菜一汤，朴素却令人满足。
　　有些人家吃得快，吃完了就挨家挨户串场，看看他家吃了哪些菜，讲讲身边大小事，蒲扇摇一摇，拍打围绕身边的花脚蚊子和暑意。等大家吃完饭，天也黑得差不多了，人们会用最舒服的姿势，躺在道场的长椅上，或三五成群聊聊天，或安安静静地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。而孩子们刚放下碗，嘴里又叼着盐水棒冰，融化的冰水从嘴角悄悄流了出来。
　　老去的村庄
　　日子一天天过去，生老病死在村庄里交替进行。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平衡被打破了，出去的人慢慢多了起来，他们都做了街上人，有的把老人小孩都带了出去，有的留下老人守着老房子。
　　我好几次回乡下，从村口逛到村尾，没见几户人家的门开着。奶奶说，现在村上的道场都不见人了，人都走掉了，年纪大的这几年去世了好几个，剩下的身体也不太行，就窝在家里，不出来了。
　　隔壁老太太去世已半年多，我上礼拜回乡下，她家大门紧闭，门口放着老太太生前一直坐的椅子凳，被太阳晒得褪色严重。而她家屋檐下燕子垒的旧巢，今年又孵出了一窝小燕子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。文/陆超（恒力华东石化销售有限公司）（恒力集团版权所有，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）